黄锫坚:土耳其日志（2）帝国斜阳

via mindmeters思维的乐趣 on Apr 22, 2007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可以和中国比拼历史，土耳其将是毫不含糊的候选者。稍微留意，你会发现，伊斯坦布尔其实是好几个帝国的首都所在地。或者说，没有哪个城市和伊斯坦布尔一样，如此紧张、漫长地经历过东西方冲突的塑造和伤害。

"奥斯曼帝国瓦解后，世界几乎遗忘了伊斯坦布尔的存在"。在《伊斯坦布尔：一个城市的记忆》中奥尔罕・帕慕克写道。这位土耳其作家，凭借"寻找故乡忧郁灵魂"，发现了"标志冲突的新符号和文化间的交织"而获得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在帕慕克的记忆中，这个城市"一直是个废墟之城，充满帝国斜阳的忧伤。"第一次世界大战让奥斯曼帝国崩溃，而１９２３年成立的土耳其共和国继承了奥斯曼的大部分国土和文化，并将首都迁到安卡拉。伊斯坦布尔从此也就脱离了福楼拜的预测，消失在世人眼中。

我们所住的老城区，的确有些帝国斜阳的沧桑。从小旅馆走出去没多远，就可以看到海岸边风蚀残败的城墙。而矗立于海角上的托普卡珀宫，则让人惊叹奥斯曼帝国的奢华生活。皇宫以穹顶建筑为主，全部是雪白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后宫墙壁上，贴满了蓝色瓷砖，那是奥斯曼时期特有图案，枝蔓缠绕。让人失望的是，没走几进院子，皇宫就到了尽头，和北京故宫9999间屋子的气势相比差远了。

不过，奥斯曼帝国的苏丹更有浪漫情调，他们把皇宫建筑在金角湾和博斯普鲁斯海峡相交的半岛尖角上，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对岸的风景。在珍宝展厅里，皇冠上的钻石和祖母绿散发着诱人犯罪的光芒。在一间展厅里，陈列着大量明清瓷器。可以相见，当年丝绸之路的东西两端，正是亚欧大陆的两大帝国。（土耳其语至今仍称中国为chin，不知道是清还是秦。）经历100年的衰老，如今两个大帝国又开始缓步爬升世界权力的台阶。

过去500多年，伊斯兰教占据着古城，所以市内有3000余座大小清真寺，高耸的宣礼塔则多达1000余座。举目四望，总会有造型各异的宣礼塔映入眼帘，故这里也有"宣礼塔城"之称。世界上现存的唯一六塔清真寺----"蓝色清真寺"也在古城里。

最让人感慨的地方是阿亚索菲亚博物馆(Ayasofya Muzesi)，或称圣索非亚大教堂。从它身上，伊斯坦布尔的历史一览无遗。

它最初由罗马帝国君士坦丁大帝于公元326年兴建，当时堪称世界最大的教堂。帝国的首都也从罗马迁都于此地，改名君士坦丁堡。6世纪时，查士丁尼（Justinian）大帝将它改建成拜占庭式的建筑时，从古代小亚细亚各地搜刮来许多财物，从埃菲索斯的阿尔忒弥斯神庙掠走几根柱子，并派最好的镶嵌画工艺师和壁画艺术家装饰内部。

1453年，土耳其苏丹穆罕默德二世攻占此城，灭亡东罗马，这里又成了奥斯曼帝国的首都，并改名为伊斯坦布尔。伊斯兰军队占领该城后，并未摧毁这个教堂。苏丹穆罕默德让基本建筑得以保留，只在教堂外面的四个角竖起高高的尖塔。而内部的基督教画像因为无法为伊斯兰教所接受，全部被涂上了灰泥，此举无意中将它们保护了下来。只到19世纪末修复时才重见天日。

阿亚索菲亚墙上层层叠叠的壁画，映射着伊斯坦布尔的历史。东方和西方、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一次次冲刷着这块土地，最后都沉淀下来。当你拨开厚厚的岩层，可以看见不同年代的文明胜景。今日的土耳其同样如此，当你拨开社会、政治、经济的面纱，很容易看到，亚洲和欧洲、传统和现代，在冲突，但更在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