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到伊斯坦布尔之前,我们猜测着土耳其的女人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头脑中除了全身上下裹着黑纱的妇女,就是关于愚昧残忍的荣誉处决(honor killings)的媒体报道。然而在这个又现代又西化的伊斯兰国家,事情并不是黑与白那样分明。
以下为同行记者文海晶的报道,呵呵
对某个地方的印象往往决定于观察者的视角。Nicole and Hugh Pope在《揭开土耳其的面纱》一书中写道,西欧人看伊斯坦布尔往往看到了一个东欧城市的廉价复制版,然而从中东来的人却在伊斯坦布尔呼吸到了西欧城市的自由空气。雷同的是,西欧来的人往往认为土耳其的女性问题相当严重,而有过在贝鲁特、德黑兰以及巴格达居住经验的人则认为土耳其的女人和欧洲的女性一样,自由而自主。
现实往往更接近于马赛克的拼贴。如果你沿着博斯普鲁斯海峡南岸往Eminonu码头方向走,路旁林立的广告牌下会有裹着伊斯兰传统黑纱的妇女经过,她们和高档成衣广告牌上穿着暴露的模特同为伊斯坦布尔的一部分。而在码头不远处著名的蓝色清真寺内,在精美彩绘穹顶下的殿堂内祈祷却是男人的专利,虔诚的妇女只能退居到被栅栏隔开的角落,幽暗而狭窄。也是在这个伊斯兰国家,妇女早在1929年底便拥有了选举投票权;而1993年已经有过一位女总理----坦苏・奇莱尔;目前土耳其排名第二的Sabanci家族企业也由女将掌门;土耳其也有过一位伊斯兰女传教士。
这三位同为《丝绸织就的成功女性》(Silk Made Successes)一书的访谈对象。这本于今年三月出版的土耳其文的书,结集了41位政治家、商人、名流、学者等新闻人物的访谈,她们都是土耳其各行业最成功的女人。"我将丝绸和女性的成功作比,是因为女人可能看上去脆弱、瘦弱而软弱,可她们一旦成功往往能更持久、更强大。"该书的作者,土耳其最负盛名的SkyTurk新闻女主播Sedef Kabas说。
这位认为丝绸比钢铁更有力量的土耳其女主播,喜欢把自己在主持的新闻访谈节目和Larry King Live相比,她似乎很有理由这样说。Sedef每晚四十五分钟的新闻脱口秀在土耳其已播出了十年,她温婉而不失犀利的提问方式在土耳其人气极佳。Sedef Kabas的走红至少向我们证明----在土耳其,性别并不是阻隔女性事业成功的一堵墙。
我们在看得见博斯普鲁斯的山顶咖啡为Sedef拍照,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带着春日的寒气。只穿着薄绸碎花连衣裙加薄棉开衫的Sedef还是觉得冷,但是她自始自终保持着迷人的笑容,非常专业。更让我们感叹的是,面前这位土耳其女主播和欧美最成功的事业女性别无二致,她自信、爱美、清楚自己要什么、懂得享受生活并忌讳谈论年龄,连她最大的困扰之一----事业与家庭不可得兼也都一模一样。
大多数土耳其女性没有Sedef Kabas那样幸运。"土耳其的女性问题仍然很严重,"一个常驻伊斯坦布尔的智囊团----"欧洲稳定计划"(European Stability Initiative)的创始人,来自奥地利的Gerald Knaus告诉我们。比如就女性参与经济的程度来看,土耳其仍然落后。和中国46.7%的女性就业率相比,土耳其只有25%左右;中国女性企业家的比例在20%,而土耳其只有12.5%。从伊斯坦布尔进入更为传统的中部,比如安纳托利亚的中心地带,女性就业的情况更糟。拥有"土耳其之虎"之称的开赛利省在近二十年经济得到巨大发展,然而当地就业机会的剧增却未能带来妇女就业率的增长。在中国以女性劳动力为主的纺织厂,在开赛利却是男人的天地,妻子外出工作会被视为是丈夫的无能。当地的雇主在能力相当的男女之间也更愿意选择男人,这不仅因为妇女一结婚便会辞职,还因为雇用一个男人往往意味着解决了一家人的生计。对于土耳其更为保守的内陆地区,开赛利的情况则更具代表性。
然而从近几年的发展来看,土耳其的妇女地位一直呈上升趋势。2001年土耳其废除了民法中规定丈夫是一家之主的条款。此前的90年代初,土耳其废除了妻子需要得到丈夫的许可才能外出工作的法律。社会的变化还需要时间。除了妇女的独立意识还有待提高外,社会福利体系的建立也至关重要。土耳其仍然没有公立的幼儿园,为数不多的私立幼儿园费用高昂,老百姓难以负担。土耳其亦没有养老院,于是妇女在家相夫教子、赡养老人便不仅是出于选择,更是非常现实的责任。
土耳其的女性意识已开始被唤醒。媒体上充满了关于女性问题的报道与专栏,妇女们也开始公开为自己争取权利,2001年民法改革的成功也要部分归功于120多个女性团体不遗余力的推动。面对土耳其国会女性代表不到500多名议员5%的事实,女人们组织起来贴上伊斯兰式的小胡子到市中心游行。
此外财富的力量亦在起推动作用, 土耳其第二大家族Sabanci的女性掌门人Guler sabanci亦在和联合国合作,为解决最有代表性的女性问题在土耳其各地区进行研究。
在不久的将来,土耳其该会有更多"丝绸般的成功"。